◇哈尔滨的“走红”得益于把握文旅消费复苏的机遇,乘势而上、补齐短板,积极回应市场变化和游客需求,不断提升游客满意度和体验感,从而获得“滚雪球”式的曝光度和关注度


◇东北地区抢抓机遇,充分发挥比较优势,明确目标定位,革新发展观念,变价格洼地为“价值高地”,走出一条高质量发展、可持续振兴的新路


文 |《瞭望》新闻周刊记者

杨思琪 刘赫垚 徐凯鑫

游客在哈尔滨太阳岛雪博会园区游玩(2024 年 1 月 1 日摄) 王建威摄 / 本刊

冰雪大世界开园首日不到3个小时,迎来4万名游客;中央大街人潮涌动,冻梨切块、冻梨咖啡、冻梨“开花”带来惊喜连连;铁锅炖需要提前预约,文创冰箱贴“一贴难求”……开年以来,以“冰城”著称的哈尔滨市成为今年首个文旅“顶流”城市。


抢抓冰雪旅游高质量发展重要机遇期,丰富旅游产品,提升公共服务,做强营销推广,让这个地处边疆的东北城市走到聚光灯下,赢得网民和游客认可。


网友评论说,哈尔滨接住了“泼天的富贵”,为“开门红”打了个样儿。哈尔滨的火爆“出圈”是怎么来的?给当下的东北振兴带来哪些启示?

冰雪旅游成“顶流”

游客量创历史新高

人造月亮、飞马踏冰、冻梨变刺身、豆腐脑放糖、吃地瓜配勺、热气球在松花江起飞……隆冬伊始,各大社交媒体平台上与哈尔滨相关的热搜频出。


从哈尔滨到“尔滨”,再到“滨”,网友对哈尔滨的称呼叫得越来越亲切。“尔滨你让我感到陌生”“掏心掏肺掏家底,一天一个新花样”“再掏只剩下滨了”“想去哈尔滨的心情达到了顶峰”等一系列热评和热梗,传递着网民对哈尔滨冰雪游的向往和喜爱。


《瞭望》新闻周刊记者在哈尔滨多个热门景区实地走访了解到,今冬冰雪旅游市场需求井喷,热度远超往年。第25届哈尔滨冰雪大世界晶莹剔透、流光溢彩,创下历年来最大规模,想要拍照都得排队;第36届太阳岛雪博会雪雕林立,造型各异,令南方各地游客流连忘返;在极地公园,不少家长带着孩子和“逃学企鹅”亲密互动;各大早市、菜市场、洗浴场所人头攒动,铁锅炖、锅包肉、俄餐、马迭尔冰棍等特色美食也出现排队等位、购买的现象。


游客人数呈井喷态势,带动住宿、餐饮、交通等行业迅速升温。50岁的出租车司机王君说,每年冬天游客都不少,但今年特别多,一天得拉十几单外地游客。哈尔滨老厨家餐饮总经理张春雷介绍,一天一家店得接待1500多名客人,切六七百个冻梨。哈尔滨伏尔加庄园拥有400多间客房,近期一天入住超过300间,比2019年同期增长30%。


中国旅游研究院1月5日发布的“2024年冰雪旅游十佳城市”中,哈尔滨位列榜首。据哈尔滨市文旅局测算,元旦期间,全市累计接待游客304.79万人次,同比增长441.4%;实现旅游总收入59.14亿元,同比增长791.92%。游客接待量与旅游总收入达到历史峰值。其中,冰雪大世界到访16.32万人次,同比增长435%,旅游收入4618万元;亚布力度假区到访3.58万人次,同比增长540%,旅游收入1794万元。


元旦期间,哈尔滨市餐饮堂食同比增长225.7%,酒店住宿同比增长512.9%,旅游消费同比增长344.6%,文娱休闲消费同比增长297.5%……来自美团的数据同样显示,冰雪游带动下,消费正在全面复苏。


哈尔滨火“出圈”,由此引发的“南北喊话”“花式互动”,进一步推动城市间的文化交流与互动。来自广西南宁的11名小朋友的研学之旅被哈尔滨“花式宠爱”,包括观看火箭、逛哈工大、体验冰雕,“小砂糖橘”吸引网民“追更”。广西方面为表达感谢寄来砂糖橘,黑龙江则回赠送蔓越莓,网友为“双向奔赴”叫好。沈阳、延边、齐齐哈尔等多地文旅局长隔空“喊话”,竞相推介各自独特文旅资源,掀起又一波热潮。

“滚雪球”式的关注并非偶然

哈尔滨每年雪季长达180天,“冰雪游”并非新事,为何今年火了?


业内人士分析指出,哈尔滨的“走红”得益于把握文旅消费复苏的机遇,乘势而上、补齐短板,积极回应市场变化和游客需求,不断提升游客满意度和体验感,从而获得“滚雪球”式的曝光度和关注度。


来自新浪微博的时间线提示,此次哈尔滨“出圈”起于“退票风波”。2023年12月18日冰雪大世界开园首日,大滑梯、摩天轮、冰秀等热门项目难以满足游客需求,有游客因在寒冬中排队时间过长齐喊“退票”,一时间现场混乱不堪。哈尔滨市相关工作人员立即前往现场道歉、退票,并着手优化细化园区各项管理。


从一封面向游客的道歉信,到扎实有效的处理举措;从引导现场排队,到增加人力疏导;从延长营业时间,到丰富体验活动……一系列应对措施让人感到“厚道”,为哈尔滨赢得认同与好感。


2023年9月,哈尔滨文旅部门就开始策划推出颇具“网感”的宣传片,一时间“我姓哈,喝阿哈,五湖四海谁都夸”成为流行语。随后,“欢迎来北境”“霍格沃茨哈尔滨分校”等符合年轻人喜好的短视频密集发布,为冬季旅游积累人气。


针对12345民生热线等接收的涉旅投诉舆情,哈尔滨市强化“接诉即办”,并不断加强负面舆情监测与收集。针对媒体报道的“跨年夜酒店集体涨价”线索,立即对涉及酒店进行调查,及时公布处理情况;针对涉各类“黑旅行团”信息,严查涉事旅行社和从业人员,维护市场秩序和游客权益。


“快速响应、妥善治理,离不开省、市各级高位推动,建立一整套机制保障,形成发展合力。”哈尔滨市文化广电和旅游局局长王洪新说。连日来,黑龙江省、哈尔滨市各级领导干部高度重视旅游市场动态,并采取“四不两直”方式暗访相关景区,召集现场会议研究部署相关工作。


记者采访了解到,早在冰雪季来临前,哈尔滨市就已组建冰雪季服务保障专班,文旅、公安、交通运输、市场监管、城管、应急等各部门联合制定相关应急预案,保障旅游市场秩序。通过发布规范经营者价格行为行政指导书、宾馆酒店业诚信经营倡议书、召开民宿管理座谈会、组织冬季旅游执法督导等方式,对重点景区、旅行社、宾馆等涉旅重要场所强化约束。


登上“热搜”既是压力,更是动力。面对突来的流量,如何接得住、用得好是不小的挑战,不仅需要官方努力,还需要民间发力。


2023年12月25日,哈尔滨发布致全市人民的一封信,发出“人人都是城市温度传递者”的倡议,进一步彰显“礼迎天下客,冰雪暖世界”的敦厚与担当,让“遇见冰雪遇见暖”“不负美景不负情”变成全城热爱、自觉行动。


“哈尔滨的走红并非偶然,而是厚积薄发,已经为这波爆火做足了准备。”黑龙江省文化和旅游厅厅长何晶说,近年来,有丰富冰雪文化的哈尔滨,持续打造了一大批兼具民俗风情和文化特色的冰雪旅游场景,并不断丰富新业态,提高游客体验性、参与性,生动演绎“冰天雪地就是金山银山”,着力将“冷资源”变成“热经济”。


备受欢迎的“网红大雪人”按时回归;怕大家在室外寒冷,广场建起“温暖驿站”,志愿者自发免费送热茶为游客驱寒;一向以“分量大”著称的东北菜推出小份,连冻草莓都按个卖……


聚光灯下,政府部门、文旅企业、商家店主和普通市民“总动员”,以热情、善良、周到、细致的服务交上一份份热乎的“东北人式”答卷,网络好评接连袭来,再度为哈尔滨圈粉无数。


有评论称,这波持续多日的流量,是对哈尔滨全市上下齐心协力、以人为本精细服务、头脑风暴推陈出新、豪迈热情真诚待客的最好回报。

汲取“出圈”经验为东北振兴“加油”

2023年是东北振兴战略实施20周年,推动东北振兴是党中央作出的重大战略决策。东北资源条件较好,产业基础比较雄厚,区位优势独特,发展潜力巨大。


哈尔滨的“走红”令基层干群和广大网民感到振奋,新时代新征程推动东北全面振兴,面临新的重大机遇,哈尔滨的“突围”为各界树立了坚定信心,起到了示范效应,并带来诸多启示。


中国旅游研究院发布的《哈尔滨冰雪旅游发展报告(2024)》指出,哈尔滨通过改造冰雪“老字号”、培育冰雪“新字号”,对外提前谋划、布局文旅IP孵化,增加冰雪城市的影响力,对内加强产品和服务效能,提高冰雪旅游的接待能力。


“哈尔滨的‘火出圈’关键在于传递了一个品质、温情和善意的城市形象。”在中国旅游研究院院长戴斌看来,包括推出免费“地铁摆渡票”、连夜更换公交站牌、给地下通道铺地毯等在内的举措,是城市与游客、市民的同频共振和良性互动。这说明,进一步改进工作作风、了解社情民意,破解发展难题、办好民生实事,能够有效提升东北地区民生福祉,留住并吸引更多优秀人才,不断增强城市发展后劲。


“解放思想、提振信心,主动服务和融入新发展格局,是东北振兴发展面临的重要课题。”中国人民大学国家发展与战略研究院研究员王水雄说,我国幅员辽阔带来了多样文化,公众对于文旅消费需求旺盛。东北地区抢抓机遇期,充分发挥比较优势,明确目标定位,革新发展观念,变价格洼地为“价值高地”,走出一条高质量发展、可持续振兴的新路。


从“网红”变“长红”、把“流量”换“留量”,不能停留于“做一锤子买卖”,要真正脚踏实地、稳扎稳打。东北农业大学公共管理与法学院讲师张娜认为,进一步扩大冰雪旅游创新投入,实施冰雪旅游创新驱动战略,夯实冰雪旅游基础,创新冰雪旅游品牌,是推动冰雪游高质量发展的当务之急。


“持续优化营商环境,才能把软实力转化成生产力。”哈尔滨伏尔加庄园文化旅游有限公司总经理韦敏芳认为,推进规范化、标准化建设,是文旅市场提档升级的必经之路。地方政府、经营主体和普通市民都要坚持尊重规则、公平交易、诚信经营,珍惜来之不易的发展成果“再上层楼”。从根本上来说,要努力提升基层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水平,这也是未来东北地区仍需努力之所在。